翌日一早,草儿和众奴仆等候在围场上,不一会有浩浩荡荡的人马过来,一行人齐齐跪拜高呼万岁,草儿一眼就看到了闵梵烁,他今日穿着一袭暗金云纹白袍,脚上穿着白鹿皮靴,头戴束发紫金冠,而他身旁的便是天辰皇帝闵无极,闵无极的另一边是一身金龙纹黑袍的太子闵炎皓,兄弟两人有几分相似,闵炎皓似乎是经常练武的关系,身材更为健壮一些,皮肤也要深一点,五官看上去更为深刻,但草儿却觉得他的目光太过锋利,相比之下闵梵烁的身上更多了一丝书卷气。
闵无极兴致很高,先用弓箭射下一只大雁,在群臣的赞美和簇拥下冲进了树林。
草儿注意到了女眷那边,搭建的凉亭中,一道道比风景更美的人儿翘首看着围场上的人,那目光多数都集中在十皇子和太子身上,闵梵烁走到凉亭边,凉亭处便发出了抽气声。
一个身穿翠烟罗裙的女子福过身后便微微抬头,她眉如柳弯,眼眸如水,樱唇不点即红,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,一颦一笑动人心魄。
“烁哥哥。”她在看见他的瞬间,眼眸中闪动着十六岁少女应有的如诗情怀。
闵梵烁不再是那冷傲的神态,他向草儿示意,草儿上前福身行礼。
“芷冉,这是我府上的丫鬟,今天你未带家奴过来,让她侍候你吧。”
“一切都听烁哥哥的。”
草儿抬起头,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,闵梵烁骑上马远去后,苏芷冉才把目光落到草儿身上,草儿觉得那视线有些扎人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她声音温和,但并没有感情。
“齐草儿。”草儿如实回答道。
“起来吧。”
草儿谢过后边走到了她的身后。这时来了一个穿着红色狐裘的女孩走了过来,唇红齿白,脸冻得有些红扑扑的,她一过来便牵起了苏芷冉的手。
“苏姐姐,你什么时候嫁给十哥哥,要不我和太后说说早日定下这门亲,也免得苏姐姐望穿秋水。”
“荣公主莫要打趣我。”
“苏姐姐,据说当日父王是把你指婚给太子,玉儿一直想知道你是如何让父王改变主意的?”
“什么,居然有这样的事,芷冉妹妹可真是好福分啊。”旁边另一位蓝衣的贵族小姐漫不经心地说道。
“傅姐姐吃醋啦,现在太子哥哥也没有正妃,傅姐姐可要好好努力一把哦。”
草儿默默跟在后面,原来不管在哪里,女人只要凑在一起便会有聊不完的话题,说不完的八卦。
一众人出了凉亭来到了帐篷里,虽然已经入春,但山间的冷风还是让这些身娇体贵的小姐们无法淡定地欣赏美景。宫里也带过来不少奴仆,草儿陪在一旁最多也是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。
“此刻不知十哥哥和太子怎么样了,好想去看看啊。”
荣公主一脸跃跃欲试,她挑开帐篷看了看转身道:“本公主现在要去找他们,有谁愿意同行啊。”
众人似乎是被吓到了,一个丫鬟就地一跪道:“公主万万不可啊,往年没有这种先例,要是主子们有一丝意外,这里的奴才们万死不能抵过。”
苏芷冉放下手中的茶杯道:“荣公主,那里有猛兽出没,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。”
荣公主柳眉一弯道:“我逗你们的,看吧你们给吓得。”说完便踢了一脚那伏在地上的丫鬟。
“没意思!”
几人又有说有笑地凑在一起,此时,厚厚的帐帘被掀起,一个年轻的公公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。
荣公主吸了一口寒气,怒斥道:“大胆奴才,怎么连规矩都不知道。”
那公公跪在地上,脸色煞白,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。
“这不是徐公公么,为何如此慌张,外面发生了何事?”苏芷冉经常入宫,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曾在太后身边见过的一个小公公。
“禀各位主子,出,出大事了,有刺客行刺皇上,太子挡下一箭而受了伤,十皇子,十皇子他。。。”
“快说,烁哥哥如何了!”苏芷有些颤抖地问道。
“十皇子被刺客围困,现今失去了踪迹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!”荣公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便冲了帐篷,那身后的丫鬟也跟了上去。
外面骚乱了起来,有侍卫进来,为首的一个年轻武将行礼道:“奉皇上口谕,各位小姐速速随队回宫。”
草儿随人群走到了外面,皇帝和几位大臣们已经先行出发,只留一部分围场上休息的家眷们,此时也已经陆续上了马车。
苏芷冉走在最后,她突然想到了什么,转身抓住草儿的肩膀道:“你是烁哥哥身边的人,我现在命你去找他,他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草儿不知道这娇弱的女子手劲也是这么大,她只说道:“殿下只命我保护小姐
您。”
“我不需要保护,我现在很安全,但我不能离开,就由你代我前去。”苏芷冉从头上取下一只玉簪道:“你拿着这个,他看到后定不会怪你。”
草儿问道:“请问小姐在会何时回府?”
苏芷冉一愣,她想了想道:“今日发生此事恐怕不会久留,到了宫门口就会有府中人来接应。”
草儿把玉簪收在怀中,跨上一匹马向着林中奔去。
随着风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,草儿看到了那一片倒在地上的尸体,只是此刻不仅仅只有尸体,还有嗜血的野狼,马儿腾地收住了四蹄,一声嘶鸣过后,草儿顺势抽出匕首划开了扑上来的野狼的身体,鲜血喷了出来,马儿惊恐地转了一圈发现已经无处可逃,它扬起前蹄想要越过去,换来的是群狼的攻击,草儿飞身跃到了树上,几个瞬息间便甩掉了追过来的野狼,她重新回到地面,地上的痕迹太多,有的痕迹很新鲜,那应该是搜寻队的,果然在不远处草儿看到了一队官兵,而其中一个身穿紫色官服的赫然是鲁道清。
鲁道清似是有所察觉,他瞬间看向了草儿的方向,草儿未作躲藏,见鲁道清向一旁吩咐了几句便走到草儿所在的树下。
“今日算准有人会借机行事,不过还是出了点岔子。”
草儿心中一沉,问道:“主上真的出事了?”
鲁道清摇摇头道:“皇家狩猎,围场内外连只鸟都飞不进,这些刺客晓通这里的暗道,看来是计划已久,只是不知为何会有另一派势力也掺杂在内,我们在明他们在暗,还是被摆了一道,现在我也不清楚主上究竟如何了,云绯墨已经得到消息,人多眼杂,你暂时先回去吧。”
鲁道清刚说完,一个男子便跑了过来,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树木道:“大人,再往前去便是悬崖,地下的冰面刚化开,若是。。。”
“混账!再安排一队人,去河川边搜寻,就算把整个落樱山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人,否则我们一个都别想活命!”
草儿的视线看向腰间的玉簪,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一路上遇见了三个搜寻队伍,她迅速来到了最前方,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,凛冽的风几乎要穿破她的身体,她在悬崖的一处草地上发现了几具已经被啄烂的尸体,她也顾不得许多,扒了一件还算完整的衣服便穿在了身上,刚想坐下来,耳边传来破风之声,一支利箭便擦着耳鬓飞过。
“在这里,这里仍有残存乱党!”
忽然,四面八方都有火把涌现,草儿退无可退,她咬咬牙,在第二只箭射来之前向后跃了下去。
“该死,他跳崖了!”
草儿稳住身体,短刀用力向前一扎,身体在几个撞击下总算停了下来,飞射而至的箭矢却来不及闪避,一支箭扎入了她的右肩。
她闷哼了一声,身体被崖石撞了几下,右肩传来的疼痛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。崖顶彻底安静之后,她才缓缓挪动身体,借着野藤和凸起的石块向下移动,直到满天夜星,她才到了崖底,折断箭矢,找了些干草,费了好大劲才用火石生了火,她仔细地挑出箭头,用随身带的药粉上了药,包扎好后迅速灭了火,把灰烬都掩在沙土下。崖底光秃秃的除了眼前一望无际的河川便是沙石,草儿一瘸一拐地向着月光处走去。
走了许久后,草儿发现了一处可通往山上的入口,而月光下清晰可见上面的石块上印着一道血痕。她迅速攀爬了上去,虽然经过刻意掩盖,但地上的痕迹还是能让她辨明方向,在一个背风隐蔽的灌木丛中她慢慢前行,突然她顿了一下,冰冷的利剑对准了她的后颈。
“是谁派你来的。”
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,但草儿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。
“属下绯组齐草儿。”
剑的主人明显愣了一下,他收回剑道:“为何穿着刺客的衣服,若我再近一寸你便没命了。”
草儿转身行礼道:“因为太冷了,主上您给我的衣服实在不能御寒。”
闵梵烁这才看到女孩身上的衣物除了罩在外面的黑色外衣,里面翠绿的衣裙此时只能算作布条了,纤细的脚腕露在外面,左脚处也肿了起来。
“主上,您。。。”
闵梵烁此时看上去甚是可怖,浑身是血,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,他收起长剑,转身便走,草儿跟在后面。
“是鲁道清让你来的?”
“是苏小姐,她一得知主上有难便命我前来寻找,这是她给你信物。”草儿从怀中拿出玉簪。
闵梵烁只是看了一眼,并未接过。两人到了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中,这里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个的石洞,说是石洞不过是一块凸起的巨石,正好形成了一个可供躲避的场所,闵梵烁看着站在外面一副准备守夜的草儿,有些没好气地说道:不想被冻死就快进来。”
草儿哎了一声便乖乖地抱着腿坐在一旁,尽量缩小自己的空间,就算如此,男子的呼吸声还是犹在耳边。
【撕拉—】耳边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,草儿也乖乖地做到了非礼勿视。
“你,过来!”
草儿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副美人图,美人坐在草地上,上衣被扯开,露出肌理分明的臂膀,墨发披肩,白皙的脸庞更衬得那五官无比秀丽俊美。
“主,主上有何事。”
“快给本王上药,还愣着做什么?要看我失血过多而亡吗?”
“是!呃,不是。”
闵梵烁垂下双目,转了个身让右侧腹部的伤口暴露在月光下,那是被利剑割开的伤口,皮肉翻起隐隐可见白骨。草儿轻轻地擦拭干净后上了药粉,又用撕下的布条仔细地包扎好才又退到一边。闵梵烁似乎是累了,他靠在石头上眯了一会儿,觉得不舒服便躺了下来,脑袋搁在草儿的腿上。
不一会草儿的腿就麻了,左脚似乎更疼了,她想动一动,可又不想,或者说不舍得,她第一次大胆地把视线投到他的脸上,月光下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,眉飞入鬓,长长的睫毛落在脸上的阴影,高挺的鼻梁,还有那优美的唇线都像落在心上的飞虹,让人惊叹,让人凝视,而现在却这么的真实,真实得连用力呼吸都害怕。
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,很好闻的味道,草儿闭上眼,突然一只手搂过了她的腰,她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。
“别动,太冷了,这样免得你也被冻死。”
草儿的脸贴在他的胸口,他的身体挡住了刺骨的寒风,草儿想说什么,闵梵烁低头冷冷地说道:“不要乱想。”
“是!”
草儿还在胡思乱想之际,突然闵梵烁坐了起来,草儿也瞬间感觉到了什么,月光透过树梢映出层层光辉,光影错落,一排黑色劲装裹身的人如幽灵般出现在眼前。
其中一男子上前道:“墨组孟迟见过主上。”
“外面情况如何。”
“回主上,已经查明是秦氏一族的死士,还有一拨人身份未明,见未能成事俱已服毒自杀。”
闵梵烁微微一笑道:“看来不用我动手了。”
孟迟道:“鲁大人应该快到了,属下先行告退。”
“嗯。”闵梵烁话音刚落,一行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。
鲁道清领着一队人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他为闵梵烁披上了狐裘,闵梵烁坐在四人抬的软榻上,此时他才皱起了眉头,脸色愈发的苍白。
鲁道清催促着众人的脚步,草儿跟着走到了宫门口,鲁道清似乎这才想起了她。
“这几日主上应该会在宫中,你不便跟随先回王府吧。”
“是,还有这个,请交给主上。”
鲁道清看到她手中的玉簪,略作思量后便接了过来,他又道:“不要妄自猜测主上的心思,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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